【赛马娘同人小说】【艾尼斯风神】无辜世代 Chapter.2
第二章:艾尼斯风神
【资料图】
“欢迎光临,小元气。”
到达东京的第二天我如约见到了小元气,依旧在理子的车上,出乎我意料的是她看上去竟能和我记忆里的模样几乎分毫不差,甚至还瘦了一些,我只怀疑是我记错了,她笑得我好熟悉。
已经是晚上了,秋冬天黑得早,摸不准时间,但是也不用特地去看表,元气向理子嚷饿,又要趁着这时候“欢迎我回来”,想要庆功似的,缠着她。理子也无奈,问我的意见。这会其实是她从医院接我回住所——我在那里呆了一下午,这期间也有其他人来探房,但大多都不熟络,我没有应酬,所以着实无事可做。而我不想再亏欠理子她们什么,久别重逢更不想扫兴,还让理子推荐店,不过不出预想,她也没再问我们的意见,十来分钟之后,车开到潟桦的门口了。
潟桦是吃拉面的店,这里距我们的大学不远的,店面很大,还能记得同理子,和别的同期同学以前常来这的。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潟桦拉面的味道实在是好,全日本数一数二那种的好,以至于就凭着店传师徒两个人的经营,可以自九零年屹立至今,熬走了周边所有的店家几轮而不改址。理子自然是拉我来怀旧的了,只是有一点小遗憾,她在车上给我打预防针——潟桦店名有做微调,后缀词从“拉面”变成了“居酒”,是为了开拓营生而改的,从此潟桦不再只属于周边大学的学生们了。
“这位是理子小姐新朋友?您好。”做接待的是马娘,我并没有认出来她——或是根本不认识,我至今只记得她的身材很是丰韵,赤毛马,棕挑染,相当少见的那种,还扎了两个辫子。她脸上也画了很浓的妆,几乎快要辨别不出来原本的面色。
“新朋友?哈,才不是。今天预约多吗?”看来理子在这里改建后也都是熟客。
店里空得很,没坐几桌,马娘笑盈盈地:“还好。”
“那就把明树先生叫出来,让他来看看。”
“谁啊?”厚重声音从约摸是餐台后的门帘里探出来的,“用不着叫,大老远就听见元气在跑了——理……”我看见掀开帘子走出来的男人,第一眼发觉他苍老得厉害,而那即是潟桦居酒的店主,明树鳰。
他此时怔怔地望着我:“啊呀,这是……近藤!希!你回来啦。”
我有些感怀地笑:“是的,有事来的。”
“原来是老主顾了吗?失礼了。”
“老主顾,对,老主顾……理子终于把你带回来了啊。好,这就好。快坐快坐。今天肯定要好好招待你们,想吃什么?”
“……谢谢了。”我想搪塞,心情不济我能吃下太多东西,但想小元气,还是点头。
“这时候说什么‘谢’?”于是他又对着那马娘:“期盼,给找个好位子,我去准备了啊,你们坐。”
在店里走动,装潢琳琅,估计是入时,我大多都不认得了。
马娘领我们到一个包间,半私密的,理子笑说沾了我的光,而我大概也猜得到,这番叫我受宠若惊的招待大概缘由为何。就坐,小元气点菜,便不用那马娘推荐了,她说地利落,理子还给她另添了两罐啤酒。上菜,接着我们边吃边聊了些什么,那马娘却一直在旁边挨着招待,像是受了吩咐。
我听着厨房那的灶声不见了,隔间与过道有竹织帘,恰这会有人掀帘进来,是明树。
“期盼,快去招待一下,伊江岛先生来了。”
“是。”她利落地起身出去,换明树进来,坐下,是找我的。
明树坐我身边,聊了几句。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客人少,所以他得空来看我们。看来是想聊些什么,但大多寒暄,拘谨得很,也没什么营养,放下筷子便忘了。
唯一叫我惊讶出声的,是他告诉我,方才那个叫“霓虹期盼”的马娘是他的女儿。我想起他确曾说过他有的,但只知道是个女儿,不知道名字的。四年前那时候应该还上国中呢,没想现在忘了个光。
“我只是觉得,实在是太便宜前坂池那小子了,前坂池彦一,希你记得吧?”他喃喃地,提到的那位,我们确也认识,他是明树的徒弟,潟桦一直是他们二人经营,到没有什么生分的,他便接着说,“我把奇迹嫁给前坂池了。”
“啊?”我又是惊叫。
理子笑:“没必要遇到个人就说一遍吧。”
“不不。”他摇头,“希可不一样。”
他忽地抓起我的手,又是叫我好一番受宠若惊:“我?我……我可给不了什么建议。”
“怎么会!就是吧……”他笑,“明年,他们要办婚礼。”
“要我来吗?”
他又摇头,但不改笑:“那当然最好不过了,只是……不知道近藤大训练员下一场比赛在什么时候?我嘛……想让婚礼的时间提前一些。”
桌上霎时安静了,能听见期盼在别桌招呼客人的声音,以及小元气还在咀嚼着什么,我一时不知此时的心情是好笑,还是遗憾。
他的话并不出我意料,多年前——还是艾尼斯在身边的时候,就知道他十分热衷赌马的了。店开在这里,常常会买艾尼斯的或是别的心高气傲的马事学院学生担当的奖注。我知道,可能是因为艾尼斯的胜率更高些,所以一直都将我当成什么贵人了吧!
但我没告诉他,那时艾尼斯的胜利,只是她的胜利,或与我关系不大。
我看理子,她这会儿遮着脸,辨不出表情,想来是爱莫能助,还是要我自己向他解释。
再讲完我摘URA徽章的决定,和牧野的事,感觉店里又陷入了一阵寂静,直到明树长叹一气:“天意难料。真的是……艾尼斯,艾尼斯也还在我这里打工呢,她也没和我说过啊。”
“可能,我也不该说的。”
“别这么悲观,你这回……这次回来常住吗?多来这玩啊。”
“不会,到他醒过来。”
实际上,自看我看到牧野之后,悬着的心已然落地大半,但不知为何,总认为依旧该留下照顾。
“多留一阵子嘛。”他看去理子,理子也附和起来,叫我多留时日,“别板着脸嘛,就算牧野醒过来不也要有人陪护吗?你就留在东京,有住处的对吧?多看看老朋友嘛,对,你一定没联系过你的同学们吧,多去看看。”
他递给我酒,我摆手推开,但也早已释怀:“好吧。不过,联系谁呢?见到了,又说什么呢?”
“你记得——嗯,普法芬吗?原来是南云的马娘,你还记得吧?”
我点头,那确是我的同学,和他曾经的担当。明树接着告诉我,普法芬当妈妈了,且就在一个星期前,现正在什么护理院修养着……
“好吧,好吧……但我肯定还是要多去牧野那边的。”迫于害怕他又说出什么易叫我惊吓的事,我赶忙答应。
“好,好好。”理子几乎要鼓掌。
“……没事,孩子,既然没事,就一定会康复的,到时候……”
“只是到时候,我也不会再做训练员了。”
明树大抵明白了我的意思,摘下头巾,好像在想着什么,末了慢慢地又问:“因为艾尼斯吗?”
“算是。”我不知自己什么表情,但一定很又变得难看,一定是惭愧又后怕。
他叹口气,仰天,几乎快要躺下:“也是啊,我记得,你说过你们第一次见面就在潟桦吧。不仅是你,我也是没想到啊,艾尼斯会改逃法,逃去别人那里了。”
“什么意思?”
“你不是知道了吗?艾尼斯也交对象了啊。你见过的,就是,她原来打工在的那个,‘东济’,卖马具的店的茂太郎啊。”他又好像很奇怪地看向我,“别人可能不觉得,但我可看出来了。”
“哦,又有了……”我也喃喃地:“我不知道。”
看理子,理子似也哑然。
“不,没事,我猜到了。”
桌上盘子大多都空了,没有再举筷子的必要,隔间里好长一阵寂静。
频繁提及旧事,过往若有伤怀,会叫人变得多疑,敏感且畏首畏尾,所以不该经常这样做。只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就譬如接到长野谷的电话,令我不得不回归在东京的时日,到这种时候可以暗自生悲一阵——毕竟作为一个马娘训练员,我自认是愧罪于艾尼斯的,只是我不知道,是否在后来,她得以牧野先生的安排下释然?
我实在害怕回忆这些,而又不知道答案,牧野现在是绝不可能告诉我的了,但听到这消息,是否是在宣告,我的自愧也将消弭了?
想到这里,我反而长舒一气。
我或不大会自愿回忆关于过去的事了。我告诉他们,虽然想了很多,最后落到回答上,总是不达意的。
觉得不够,我还抿嘴,嘴里有鸡蛋和味增的厚油味。
我们后来又或聊了些什么,明树向我道歉,我嫌他的客气,只说些祝福他女儿的话,他倒以为我是在塞他的话,一会便离开了,临了还陪笑。
————
后来我们也没有再在潟桦多作停留,把后来在桌上睡着的元气抬上车后就散了。这时候大概已经很晚了,出去的时候街上也没有什么人,只是我们陆陆续续从居酒屋里出来,的确如期盼所说,今天客人不多。我们走前又看见了她,还有彦一,牵着手,卿卿我我的,这可比自明树嘴里说出来的话叫人觉得温馨不少。
若干年之后,大概是在田秩理子和稻叶元气结婚那天,我也一定会想起这天晚上的闻见。我的确想了很多,尤其关于马娘的事。
但那是后话总结了,现在想,我大概原来也有可能能和艾尼斯有这样好的关系,或者,像朋友那般也未尝不可。但眼下,就如同刚才在桌上听到明树说的事,却叫我有些释怀——我确信没有说谎,或是我的面色的确不好看,让理子自发车后就总无缘故地说宽慰的话,听得我好生厌烦,也不得不再想那时候的事了。
不过先说结论,若要再叫我选一次,我一定不会选择认识岭村美织子。
我第一次提及美织子,也是在四年前,最先告诉艾尼斯的。那时候她退役不久,我便要回去。我告诉她,还有别人:父母在家乡为我契定了与美织子的婚约。
不过这当然是假的——事是假的,人也是假的。她根本可以察觉我扯谎出的这个她从未闻的名字的,但是她没有,好像量身定制,好像我是无可奈何,必须要离开东京,也离开她不可,就如同现在的实际处境一般。而我也不得不承认,从某种层面来说,的确是我主动甩了她。
想来是相当简便的事,但却有了变数,叫这件事终于变成一个死结,好像很重要的——我向艾尼斯说这些话的契机,只是忽然有些淡忘了,是什么来着。
对了,是她向我告白的那时候。
而如此一说的原因与西野心说的一致,我自认像我这样懦弱善逃避的人,是不配为她的训练员的。
这段记忆于我,总是以一片刻一片刻的形式存在于我大脑中的某处。当我想要在其中翻找些什么重要的信息,不注意触碰了它时,察觉它总是那样锋利,哪怕我双手合十,也能在我手心中刻着一道一道血痕,让我清晰地记得那痛感,哪怕不能连成线地。且随着岁月的流逝,也并不会像余晖匿迹,反而随着影射的拉长让痛感变得愈发清晰了,我会在那里发了疯似的朝着如今东京的方向大声致歉,直到舌喉尝到手心的血。
但可悲之处在于,若是我对于那时的记忆,只剩下了悲切和动辄触及神经般的痛觉,那么我又为何会感到释怀呢?难道因为艾尼斯终有归宿吗?那我明明应该开心才对,又为什么会想这些呢?
是因为牧野吗?此时我却只能想起牧野先生,想起那时他曾对我这一赛马训练界新人的照顾,或是他的宽容恰纵容了我?但他现在昏迷在医院,医院在找家属时联系了我,被叫回来了,所以此时我才在理子的车上,又陷入了这自作孽的死结之中,我……
“嘿!希,没事吧?”
我被理子叫醒,睁开眼,发觉自己方才睡着了。
“要紧吗?”理子大概看我脸色不对,“是不是晕车了?”
“不,我没事。”
我按按脖子,看四周,路况有些堵——还算好,甚至不像我那样纠结。元气依旧躺在后排,她倒睡得沉。
“要不要喝水?”
“不用。”我摇头,“怎么睡着了……还做了个噩梦。”
“怎么了?刚才,受刺激了?”
恰好前方疏通了,开了一段离开大车流,理子趁着到一个路口的红灯,又问我。
我明白她的意思:“还好。我甚至觉得,或许该去送个祝福?”
“以什么名义?”
“艾尼斯的,前训练员……吧。”我点头。
“再想想?”理子摸出烟,“现在,你们还可以做朋友的。”
“我说认真的……我和她已经没什么了。”
绿灯亮了,理子叹气,在踩油门前偏把一瓶水塞到我手里:“算我没说,你也别想了。”
我不想尴尬,便借话笑她:“我嘛,一定是没你这样的福气的。”
“我?福气?”
“像你和元气。”
“和她啊……我看算了,我还是羡慕你自由自在。”
我看她脸确红了,又接着说:“还有稳定攒钱的马务工作。”
“你要是留在东京,我说长留,也能找到的,凭……”她转头看我,我接她的话:“凭我的履历,在家乡做工作,也能攒下钱。”
我笑,她也笑了。
“说真的,留下来吧,百废待兴的马场遍地都是,机会多。”
“好啦,明树趁着吃饭都劝过我一回了,现在我打算留一段时间了,你有的是机会劝我。”
她又故作为难似的:“先同意。”
“难道怕我推着牧野的病床跑了?”
“你!你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理子激动起来,“九一年,在宫城,谁约了我去,然后自己跑了?”
“那次啊,抱歉。后来临时有事嘛。”
我的回忆星乍,确实如此,自己在三年前曾有一次与理子的旅行之约,约好是我自笠户出发,她自东京。还是我发起的,她还带着元气,却一道被我爽约。
“不说别的了,我也不逼你,你多考虑。”
“好好,善解人意的田秩小姐。”
我心情好了许多,听着车载音乐,Mr.Children的新专辑,但忘了叫什么名字。理子载送我,还怕绕路差了时间,告诉她一条曾走过的近道。车子左右打着弯,临了目的地,还是熟悉的地方。
下车,这回理子停的地方就离大门近了不少,我怕自己会耽误她们时间,便让她们先回去。
打完招呼,关门,她却又叫住我。
“怎么了?”
“明天还需要搭车吗?”
“为什么?我明天没什么安排,大概还会一直在医院,我到时候乘车来就行。”
“行,那你决定好了吗?”
我有些无奈:“你不要急嘛,让我想想。”
“我是说,你或许该考虑的事……算了当我没说。”
接着她一踩油门就走了,我也悻悻地走开,假装真的不懂她的意思。接着轻叹着走进那大楼,又回到长野谷综合了。
二十分钟前还在潟桦,我接到了西野的电话,告诉我:昨天托她的事已经办好了,我补上的钱昨天就已经放在她那里了,但还需要我回去签个字。且不要去她的诊室,直接到昨天的柜台那里,之后若她不在那等我,再接医院的内线联系她。
————
“签单子是吧,我看看。”西野给我指了签名位置,我平静地签完,字写斜了,但她没怎么看就收走了,“好了,近藤希训练员,现在,你终于算做了一件好事了。”
我听得难过,但什么都没说。
她一直耸着耳朵,闻到什么似的:“你刚才喝酒了?”
“没,和朋友吃饭。”
“医院对面的那家?你朋友品味够差的。”
“不,在潟桦。”
“啊,好。”她又看了看那签字单上的条目,让柜台里的医生再核对了什么,好像很疲惫,“啊,去潟桦吃饭,我还没吃完饭呢,下午来了两个重伤,手术做的我快累死了。”
她转身便要离开,我叫住她:“西野小姐,等一下。”
“又怎么了?我要下班了。”
我摊手:“我,还要做什么吗?”
“有,怎么会没有,我希望你可以——”她厌恶地摆手,“赶紧回家去,千万别待在这再给我制造什么烦心事了。”
“啊?”
“没听懂?还有别的事?”
“嗯……喝水吗?”我拿出理子给我的水递给她,还没开瓶。
但她没接,走了,大概回到诊室去了,她的诊室在另一栋楼,马娘的腿脚快,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远了吧。我索性也没遵她的话就这么离开,趁着没人,可以在厅里坐一会,或者再去牧野先生那里看看?但算了,今天那间病房有太多人探访了,害怕又遇见了什么人,尤其熟人,他们总喜欢提旧时如何,麻烦的很。于是瘫倒在长椅上的我也感到了难以言说的疲惫,或是方才睡着时所想的事又在脑子里闪跃,但瞥见同层还有精神科绿色通道的指示牌,我想是该对自己宽容些,不再容自己考虑,随便事情怎么发展吧。
终于安静了。
但又不知为何,这会儿心颤地厉害,平静不下来。还是起身再去看看牧野吧,我心说,或许会遇到什么人或者马娘,不理会,然后遵照“医嘱”离开就是了。
走廊里一阵一阵心电仪器的跳动声,稍有些渗人。刚才看过,已经九点多了,好在我自有安慰:都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呢?
但是,我还是碰见了,大概和我抱有同样看法的探房者,也是很熟络的人,却知道自己是避不开的了。推门进去便看见她们——是目白莱恩和目白善信,哪怕带着帽子也认得出来的,还有两个着黑色正装的,定是大目白财团的陪侍了。
莱恩先看向我:“回……呀!近藤君?”
“你们好啊,目白小姐。”我把门关上,以防我会尴尬到失礼逃走。
艾尼斯是莱恩在特雷森的室友,她们玩得到一块去,所以我能和盛名在外的目白财团的大小姐们相互认得也不那么让人惊讶,她们实际客气的很,远没有某些三流马评报形容的那么高不可攀。
“你真的回东京了啊。”
“是啊,昨天就来了。”
善信听完好像很惊讶,看向斜靠在墙的莱恩,“西野小姐说的是真的。”
“好久没回来了,为了牧野先生?”
“是的。”我点头,“那你们是?”
善信笑对我:“艾尼斯告诉我们……”
“来看看老先生,本来我也担心的很呢。”莱恩打断了她。“推了好多计划才抽空过来的。”
“是啊,我昨天也怕。”
我看着牧野,监病仪器滴滴答答地,却都没吵醒他。
“人没事就有希望。”莱恩也对着牧野,又看我:“回去之后的日子,过的还好吗?”
“还好,过得去,在家乡找了份文书的工作。”
“也不错了,现在的情况太糟糕了,安稳点好……啊,还有,不要太过为那些感情上的遗憾伤心啊。”她走过来,拍拍我的肩。
我大概知道西野同她们说了什么,也尴尬地笑笑。
莱恩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我以为是她又要寒暄什么,但只看了看表:“嗯……善信,要不然我们先回去吧?”说着手就搭在她肩上,好生奇怪,好像在有意拖着她走。
善信站起:“啊,为什么,我们才刚来啊。”
“小贝儿嘛,在家里闹腾呢,吵的仆人们睡不着,不该早点回去看看吗?”我目送她们,门开着,莱恩推着善信到门口停下:“近藤君今晚陪夜吗?”
“不,有护士会来的。”
我想起那位面染黑眼框的护士,方才好像在走廊里看见她了。
“那你如果改天有空,来看一看小贝儿?半岁了,脚质好,可爱得很。”
所说的“贝儿”是指目白多伯,出生的时候一些马事报纸报道过的,后来我知道,莱恩的那句“脚质好”可是不虚此言。
“对啊对啊,有空来坐坐。”
我陪笑:“有机会的话一定。”
“还有一个问题,你,想见艾尼斯吗?”
“什么?”我被问得有些猝不及防,“还好吧,也没什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抱歉,没什么。”她笑,走了,跟着的人把门也带上。
当时我一定觉得,莱恩是在以一种行商手段试探我什么,也许是为了给艾尼斯抱不平?但这样想,无论对于莱恩或是对于此时的我来说,或过于自信了。
我有些怅然若失地回头,然后就看到,艾尼斯——艾尼斯风神正站在我身后,并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着。她还在我惊叫出声前及时捂住了我的嘴:“别那么大声,现在很晚了。”然后才松开手:“好久不见呐喏,训练员。”
“好……久不见。”
艾尼斯,为了一些无以言表的事情,我们又见面了。
我后退几步,约摸走到了方才莱恩站的地方,才敢再抬起头,看她。绿光闪灭,她这会儿也似尴尬地看着我,打完招呼之后,脑子里便一片空白了,多一句的话都想不出来。
艾尼斯也沉吟,良久才开口,告诉我,她只是开个玩笑,她是偷偷绕到我身后的。
“哈,你真的吓到我了。”
“你也是吓我呐喏,怎么回来都不和我说一声?”
“我……”我突然觉得难以启齿,“走得急。”
她走到我身边,拉了一张椅子,座下:“你在笠户,过得还好?我刚才听见了。”
“算是。”
我四下看,一张病床是配两张椅子的,但另外一张已经被堆满了各种礼品。我再也懒得把那椅子挖出来,索性沿着床边坐到地上。
“坐地上干什么?”
“没事。”我调整坐姿,尽量不正对着她,“你呢?最近家里如何?”
“也还不错呐喏。”
我看她的衣着,应该是在东京入时的:“那好,那好。”
“我听西野小姐说,你昨天就来过了。”
“是的,应该比你晚一点。”
“嗯,其实我自先生做完手术就陪着了,昨天早上才离开。”
我点点头:“来之前,真的很担心。”
“现在,担心也没用吧。”她苦笑。
“是啊……对了,你母亲最近情况如何。”
“还是那样,每天吃药,不吃药不行。”
“哦,哦。”
之后那仪器的悲鸣又响起来了,但我们不是无话可说,我们的谈话大多围绕着牧野的事,周延不开。
艾尼斯告诉我,她见过牧野车祸的另一方了,叫做青石英司。虽然牧野先生实际才是被警察认定的肇事者,但据说各有过错,人家愧疚的很,也受了伤,腿上打着石膏,还乞求自己的原谅。
“这样啊,那对方?”
“没什么事,后来把拐杖扔了,跪下来,我还怕他再受伤,就说没事,按他的意思‘原谅’他了……训练员没什么意见吧?”
“没有,但,为什么?吵起来了?”
她笑地无奈:“他硬要付医药费,说这是‘应该的’,后来好不容易还给他了。”
“……你……”我怔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
“我?啊,最后是我缴的。只是很奇怪,刚才……”
我打断了她:“对不起。”
“怎么了?”
“是不是西野小姐告诉你,因为一些原因,你缴的那笔钱退给你了,但是已经有人补上空缺了?”我看着她,突然感到些害怕,“那是我拜托西野做的,钱是我交的,对不起……”
“这样啊,我其实也能猜到,也可以理解训练员的心情,应该和我差不多吧,但是这样的事情没必要说‘对不起’吧?”
“有必要,因为……”我叹气,“我也觉得,是我应该的。”
“好吧……”
她也不说话了,哪怕像她那样直率的马娘,也会为难。
我的确有好多事情应该和她道歉的,我心难安,起了头,艾尼斯看着我,也在等着我继续,仿佛牧野也在听着我接下来的忏悔,铺垫已经足够多了,可话到舌尖,我却吐不出来。
我或再一次被自己的软弱征服,或觉得:总要再起个头吧?脑海里明树的那几句话正硿硿地响着,我若直接告诉他那些事情,又是否合适呢?
“训练员是想说,关于美织子的事?”
艾尼斯打断了我的沉吟,我也点头,然后掩着脸。
“其实,我有一种感觉呐喏,只是猜不准。”她握起我的手,对视着,“美织子的事其实是编出来的,对吗?”
“对不起。”
我看着她,她苦笑,却快要哭出来。
哪怕多年都未谋面,但我依旧知道该如何描述艾尼斯的样子,谁总是可以很容易地记得住她的,哪怕闻之常见,只要她还尚未混入人群,听到她的口癖便可。
可能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我可从不觉得一些细枝末节会在我对艾尼斯的印象中留下什么痕迹,但如此我却记忆至今。
不过,确实有些模糊了,但倘若她站在你面前——在确实与她对视的时候,不自觉要将她和印象中的模样做个比对,好像一定要分出个亲疏不可。于是,我的脑海里一下子涌进好多事,但却大多与她的面貌无关,这让我有种不知是什么的感觉,既非愧疚也不为什么而难过。
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我终于向艾尼斯道歉了,相对来说是好的。
她好像对我的答案很满意:“我就知道。”
“我……”
她笑:“知道了,我原谅你了。”
我莫名感到可惜:“还有……”
“我已经知道了。”她依旧握着我的手,但低下头,“说的足够多了,我已经都知道了,谢谢训练员的关心,但也请容我关心你——你的脸很红,如果是特别为难的话,就留着以后再说吧,反正你已经回来了,不是吗?”
我后来回答了什么,如今已经忘了,但至今依旧记得那种痛切的不甘,也伴随着自责,我难受得好像要吐出来,更无力说下去。冷静下来,又想起明树所说的一些事,也觉得话到这里就适可而止的好。
她渐渐松开我的手,我站起来,尴尬而举足无措。但我们后来也聊了些别的事,频率低了,都没什么要紧的。约莫十点多,那位叫小山的护士进来为牧野换吊瓶,我们便都不再坐着了。
但后来是我先走的,临前还看牧野,希望他是真的如众人所说的那样“没事”了。
她又叫住我,从包里拿出一沓钞票:“对了,这钱该还你。”
“改天给吧。”我举起双臂,“不方便拿。”
“也是,那,再见?”
“嗯,你也早点回去。”
她挥手,指间夹着抄的我的通讯号的纸条。
到门口,我打算收个尾:“抱歉,我想我刚才惹你生气了。”
“嗨呀!你是什么样的人!”她也许被我逗笑了,“我才不愿意生你气呢呐喏。”
听到这话我才满足地离开,大大方方地走出病房,下电梯,出医院大门。理子果然没有等我,想来也好,不必听之啰嗦了。
我何以成为今天的自己?我想那是在一九九零年的初夏,也在长野谷。那时候我方二十三岁,西野告诉我,我的“罪恶”在于——让无辜且优秀如艾尼斯风神那样的马娘受伤,骨折,在冲刺为德比优骏的道路上夭去姓名而无所得,我若是也能感其无辜,越多一分,我的“罪恶”就越重一层。她出此言时,牧野正在一边,也不做声。我看向他,他的脸上好像落了灰,灰迹里满是失望与可惜之类的无奈,它们便向那时的我提了这样的问题:我何以成为今天的自己?
我回想这些,终于在下到某阶台阶的时候哭了出来。
或许该对自己宽容些,我常这样想,引来此时秋风一记又一记的耳光,教我的脸上也不免落了灰。
想来这一定是东京给幸惠未泯的我留下的遗产,我跨过那里所有的竞马场,从艾尼斯风神手中接过,并将之与我的罪过一同背负。但我已经遗忘了怀揣着它入梦是种怎样的感觉,或兴奋或惭愧,我为其难眠甚久,在习惯了这样的情况之前,我还没有动过将其弃之一旁的心思。但是当我重新行迹至此,踩在这件心事上,口含自责,再看去牧野病房的方向,却又有不同的感受了。
Written by 伊落アデレ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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